在『停戰區域』的中庭上演的算不上衝突的衝突結束後,雙方帶著各自的人手回往所屬的地區。
北村龍二也被「暫時」領了回去。不過因為已經有了基礎交流還順道放出狠話「威脅」了伊集院摩耶,所以這次會面並沒有吃虧不如說是得到了頗有價值的情報而佔了大便宜也不為過……至少藤堂燕是這麼想的。
「大哥,既然人家都帶隊過來要人了為什麼不乾脆和他們大幹一場?那個植物女的虛偽嘴臉看了就噁心!如果硬碰硬我們才不會輸給他們!上次只是因為大哥在校際排名賽準決賽前臨時接到通知必須急忙離開學校一趟處理事情才讓那個植物女偷到NO.1的名次。真的打起來大哥才不可能會輸給那群廢渣……」
「不要抱怨了,亞娜。」
「可是……」
「我說別抱怨了。」
「是……可是大哥,那.那個……」
「怎麼了?講話吞吞吐吐的很不像妳哦?」
「就.就是……那個廢渣……北村龍二……」
「北村?他怎麼了嗎?」
「大.大哥你剛剛說……說要把他──」
「嗯,我要收攬他加入我們的團隊。他的力量不容小覷,與其讓他掉進伊集院的手裡利用不如讓他成為我們的戰力,這是必須的。而且這也是我給伊集院那個女人的一個警告,告訴她最好不要認為凡事都可以照她的劇本演出。」
「可是大哥!」
「怎麼,你就這麼討厭北村嗎?剛剛北村離開隊伍往他們那走的時候妳不是還有點不捨嗎?」
「誰.誰誰誰.誰會因為那種頭一次見面就對女孩子上下其手拼命猥褻個不停的變態色情狂不捨啊!那種程度的廢渣一點屁用都沒有我才不稀罕!就算丟給薔薇會的廢物們利用也無所謂啦!」
「妳到底有沒有在認真聽我說話……況且妳說人家是沒屁用的廢渣,今天中午不知道是誰被人家打的拼命求饒?」
和藤堂並肩走到一半的亞娜不服氣地繞到藤堂面前拼命澄清。
「那只是他運氣好!我那時候一不注意被他偷襲得手所以才會輸給他!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絕對把那個變態廢渣狠狠踩在腳底下直到他哭著求我放過他為止!」
「……我說亞娜。」
「怎麼了大哥?」
「我和北村對練的時候,妳看的清楚嗎?」
「那.那當然啊!」
「說實話。」
回到休閒活動室馬上重新踏上擂台更專注練習的藤堂充滿鬥志的眼神讓亞娜不敢置信。
雖然不想承認──但在藤堂的面前也只能說實話。
「從第三拳開始……我完全看不清楚你們在幹嘛,只聽的見大哥和那個廢渣一直在講話……」
「他很強。」
「大哥!?」
「妳應該知道我不允許團隊之間有無謂的謊言,身為隊伍領袖的我更不可能對部下撒謊──妳也看見了,最後是他先碰到了我,是我完敗。」
「我.我知道,可是那應該也是僥倖!」
「妳有見過任何一次對練或是戰鬥有人靠著僥倖戰勝我的嗎?」
「沒.沒有……」
「或許妳一時間很難接受,不過和他短暫的交手卻給我不少的收穫。甚至可以說是他再配合我的出拳速度做出單純回應罷了,所以我才必須拿出真本事來和他切磋。況且……」
在過去無數的戰鬥中,藤堂能夠憑著天生敏銳的五感與動態視力來捕捉對手的進攻、防禦、閃躲節奏並以最短的時間抓住最微小的空隙最後加以突襲猛攻。然而這次的交手經驗卻讓藤堂徹底後悔低估了對手的「強度」……光是要閃過北村的拳頭就已經相當吃力,而藤堂也是頭一次在交手中被對方奪走節奏進而牽著鼻子走。
等回過神時,比賽的主導權早就已經被北村給奪走。
當時的手感殘留在手中,藤堂確信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種陡升的緊張感。
鬆開,握緊。
亞娜不能否定身為當事人尤其又是被認定為全東雲高中最強悍的男人的實際感想,卻有著能夠替藤堂加強立場的絕對性「證據」。
「哼!反正大哥你從頭到尾都沒用『左手』和那傢伙對打吧?放水都放到這種地步了就算走運被他贏了一回也很正常啦!如果解開左手的『戒律』的話那個廢渣早就吃土一百次了!」
看著怎麼樣都不肯認同北村有著強勁的實力的亞娜,藤堂無奈的微笑,心中有著與亞娜截然不同的看法只是目前還不打算說出口。
放水嗎……如果真的只是自己一個沒拿出全力就還好──人家可是從頭到尾也沒拿出實力來打呢。
同樣在東雲市地域內較靠近郊外,到東雲高中需要轉兩次公車共計40分鐘車程的傳統道場──也是時生的家。規格比起開在靠近都心地帶受到土地規劃限制的武館還要大的多,而且從外觀就能清楚理解這間傳統道場的歷史悠久,就連招牌還有門面都已經有不少經歲月風化的痕跡,代表道場門面的招牌上大大的刻著五個用墨水加深字體顯眼度的大字──鎮國寺武院。
坐在鋪著榻榻米的正殿,也就是通常做為道場的學生們練習的寬敞地區,北村和時生面對面正坐著(被時生逼的)吃飯……雖然腿很麻不過因為人家招待吃免錢的晚餐所以北村就不計較這麼多了。
先填飽肚子比什麼都重要。
先不論味道,北村吃得很開心。只是時生的眼睛動不動就往這邊飄過來讓北村有點糾結。
「……妳有話想說嗎?」
「好.好吃嗎……?」
「我比較不挑食,有得吃就感恩了。」
「我是在問你味道怎麼樣!」
「妳真的要聽實話嗎……?」
「快說啦你……」
「普普。」
「吐出來。」
「超好吃的!我打娘到出生到現在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一頓飯耶!如果明天吃不到怎麼辦!?」
「哼,算你識相……」
「話說回來阿時妳怎麼會突然邀請我來妳家吃飯啊?」
「因為我有些話想問你……」.
「又問!?」
「怎麼?有意見嗎?」
「拜託不要一直問我問題啦很煩耶這樣……」
「所以永遠不會再跟我借午餐錢的意思嗎?」
「想問什麼儘管問……反正我也有話想問妳。」
北村咬著筷子尖端凝望著時生。時生的臉一陣緋紅,然後赤紅,最後驚恐萬分的放下碗筷用雙手遮擋有點寂寞的胸部整個人往後退一格。
「不.不可以!」
「為毛會想到那裡去啊!?」
「下流!骯髒!變態!」
「我真的沒有要問那個的說!」
局面有點尷尬,於是北村決定重來一次。
「咳咳!──所以,妳先請吧。到底還有多少東西想問麻煩妳一次問一問好了,省的麻煩。」
「不,來者是客,你先請。只要不是下流猥褻的話題我都會盡量回答到你滿意為止。」
「呃,也不用那麼注重禮節啦……妳先問啊?」
「問。」
「是。」
北村想了想,順便環顧了四周的環境一眼後問了。
「妳家是開道場的哦?」
「是,這裡是鎮國寺家世代傳承的老道場,傳到上一代由我父親接手管理營運。因為我們這一房沒有子嗣所以必須由我這個獨生女來接手繼承道場。」
「這麼厲害哦?可是為什麼一個學生都沒有看見啊?你們今天公休?」
「……學生已經走光了,道場也已經沒有開放收徒很長一段時間了。」
「……我問了不該問的問題嗎?阿時。」
時生莞爾一笑便再度放下手中的餐具,帶著隱情的苦澀笑容讓北村不清楚到底該不該繼續問下去,但都是朋友完全不關心又有點不夠意思……
所以乾脆換個方式套她的話好了。
「就當作飯間話題講來笑笑嘛──哇賽!不要突然把筷子當飛鏢扔過來啦!插到我怎麼辦!?」
「這真是全世界最差勁的關心方式!就不能體貼一點不要問嗎你這雜碎!」
「那我不問了……」北村乖乖打消念頭打算繼續扒飯。
「看到朋友有苦難言的樣子竟然不打算深究內情給予幫助你到底要不體貼到什麼程度才開心啊!」
「妳到底想我怎樣!──等一下,妳剛剛叫我什麼?朋友?」
「別.別會錯意了!是你整天吵著要當什麼朋友,老是只有你對我這樣熱絡好像也不太禮貌……所.所以我才想可以的話也該適當的互相一點……」
「……傲嬌?──唔哇!真的差一點就插在額頭上了!特地留一支筷子就是為了第二次突襲嗎!?」
「下次再敢提到傲嬌我就不知道會扔什麼東西過去了……給我注意一點,你現在人在我的地盤。」
「我很早就想問了……妳們到底是學生會還是黑社會!?」
經過一番無聊的爭吵,時生有些躊躇但終於願意開口談論家裡的事……以及她從未與他人開口談論過的隱密心聲。
「別看現在道場這麼冷清,四年前我還在就讀國中二年級的時候這裡天天都擠滿了想要拜父親為師的學生……因為『鎮國寺』這個名號在這個東雲市已經是傳承了好幾代的武術世家尤其是對於槍術的鑽研更是到了同業界中無人能稱其二的知名度。而我的父親──鎮國寺嚴介在同樣專精於武術的份子中被人稱為『神槍』,意思是無論多麼堅固的防禦都一定都會被他的槍尖給刺破、粉碎。」
「你爸好厲害。」
「聽別人說話的時候不准吃東西。」
「對不起,咕嚕~」
北村心疼的放下還在進食的碗筷。
……只是既然這樣為什麼不一開始就等吃完再談?飯菜冷掉不好吃耶?
「我說過我並沒有兄弟姊妹,所以自然家族會把承繼道場視為我的責任,父親也自幼就努力訓練我,想讓我成為一個完美的接班人把『鎮國寺』這塊招牌給扛好不要對我們寄予厚望的家族長輩們丟臉。」
「還真辛苦。」
「謝了,但這些對我來說都不要緊……無論在怎麼苦我都會把那視為對我的挑戰、對精神的磨練,我不想辜負同樣對我寄予厚望的雙親的這份栽培,所以就算訓練再怎麼苦我都能夠理所當然的接受,因為僅有這樣我才可以不斷進步超越自我,直到把『鎮國寺』的槍術搬上能夠讓全世界都看見的舞台。」
「妳好有雄心壯志……」
相形之下,北村覺得自己能夠好好生活就很幸福的準則有點太遜了。
「直到……」
「直到?」
儘管時生很想隱藏逐漸起波瀾的情緒,但放在膝蓋上緊捏顫抖的拳頭還是出賣了她。
北村沒有多說,靜靜的等著時生。
雖說,心中已經出現某個「可能」導致這個道場變成現在這個狀態的理由。
「危能時代……」
「果然是這個嗎……」
三年前,全世界的某一部份人口在不曉得是不是同一時間獲得超越普通人的特殊力量的時候,揭開了屬於摻雜許多未知元素的紊亂時代的序幕。
也就是人們口中的──危能時代。
「無論再怎麼鍛鍊,普通人所能夠辦到的總歸有著極限……也就是靠著努力不斷突破瓶頸、超越自己之後也會撞上的,絕對的界線點。在那之後就無法再往前進,也無法再尋求讓自身高興的突破點──可是危能者卻不同,全世界的危能者所擁有的能力雖然可以大致分為幾類,其應用力量的方法卻能夠無限細分,千奇百怪且無奇不有。更重要的,是直至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科學家或是權威能夠站出來大聲強調『危能者的力量有著和凡人一樣的極限!』這種論調。打破常理不合邏輯的特異力量對這個時代造成了多大的影響只要看看這個東雲市就能夠理解了……畢竟這裡可是被稱為危能活動的『發源地』的島嶼呢。」
「嗯。」
北村知道這些,畢竟自己當初自己還為了躲避這股衝擊所造成的「影響」還休學了呢。
雖然現在又跑回來繼續讀高中,總感覺有點窩囊。
「阿龍我問你……剛開始獲得『危能』時,你高興嗎?」
「不高興。」
「說實話。」
「是實話。」
時生懷疑的瞪眼凝視,北村一如往常的淡定倒不如說是有點放鬆。
「突然得到大部分的人類都無法擁有的特殊力量難道一點都不高興嗎?對這充滿未知的世界也一點都不興奮?」
「不高興也不興奮,倒不如說很麻煩……」
「麻煩……什麼意思?」
「啊……我的情況比較特殊啦,之後再跟妳講,繼續說吧我會認真聽。」
時生按住想追問的衝動,繼續敘述起家中道場從興盛到時代因『危能』發生變化的過程。
「危能者力量的變化性與強大遠遠超過了傳統的武術……首當其衝受到天翻地覆的衝擊的自然就是武術界更大大的顛覆了世界對於『強者』的定義與認知。提個簡單又滑稽的例子好了──有個用盡一生苦心淬鍊武術、精神、體魄到極致的宗師和一個完全沒有任何武學基礎,卻能夠徒手變出一把機關槍的普通人,誰更有威脅性?」
「這個嘛……不一定吧?可是乍聽之下真的會認為後者有壓倒性的優勢就是了。」
「沒錯……你還算有點智商沒有迂腐到認為自認手中握有武器的莽夫就能夠輕鬆勝過以實力累積經驗的武術達人,就像那群膚淺的傢伙一樣。認為無論怎麼努力練習,ㄧ般人終究無法贏過危能者,所以放棄已經努力了數年的努力轉而狂熱崇拜那些可能連身體裡的力量都沒搞清楚就自滿的到處炫耀的蠢貨。」
「原來是這樣,所以原本在這個道場學習的學生在一夕之間全部離開了。」
「不只是這樣……」
「我在聽。」
北村一個簡單的回應讓快要掩蓋不住胸口膨脹的不甘的時生心情緩和了不少。
「道場裡開始來了一些自以為成為了危能者就天下無敵或是迫不及待想要找些有著一定知名度的強者來測試能力究竟強到什麼程度的蠢貨……而他們鎖定的自然無論是在東雲市還是國際武術界都有著一定知名度的父親作為挑戰目標。那陣子幾乎每天道場都會出現前來踢館的人,而父親經年累月鍛鍊出來深厚實力當然不是那些只會玩些雕蟲小技的雜魚們能比的……無一例外,前來的挑戰者通通鎩羽而歸──最後,『那傢伙』出現了。」
翻開記憶中最深沉黑暗的一頁,時生永遠無法忘記道場外頭下著磅礡大雨的那天,還有那個「可怕的黑影」……
恐懼、憤恨、不甘等負面要素融合成強烈的黑色情緒,每當回想到那天發生的事就會侵蝕時生的理智、把自身推向情緒的懸崖邊,讓身心搖搖欲墜彷彿隨時會摔的粉碎般可怕。
時生這才察覺到自己為什麼會向才第一天認識人談論這絕對不該對他人敞開的記憶……但就算察覺似乎也已經來不及了。
時生咬牙,盡可能的逼自己冷靜下來。
「那時我剛結束練習……更衣完回到這裡時卻看見父親和一個奇怪的人正在談話。當時我認為不要擅自介入是對父親還有『來客』的尊重,那個人穿著奇怪的斗篷還有詭異的白色面具,把肩膀以上能夠辨認出『這個人』的特徵隱藏的很好。最後──父親嚴肅的起身,和那人展開了決鬥。」
「然後呢?」
時生雙眼緊閉不願再看聽首次專注自己說話的北村。
「父親他……輸了。而且戰鬥過程中竟然……完全被對方玩弄於股掌之間,我甚至可以隔空感覺到『那個人』面具下可憎的玩味笑靨……」
「阿時妳還好嗎?」
「………」
「阿時?如果真的不想講的話就──」
「很奇怪……那傢伙的力量非常奇怪……就算我在一旁從頭看到尾也看不出一點端倪。我的話還可以理解,但幾乎沒有苦戰過的父親當時竟然也露出了無所適從的表情。憑當時的我要看清楚他們交手的經過根本就難如登天,僅能夠看到父親在戰況激烈的越來越難以捕捉之餘不斷試圖重新掌握對戰的節奏,但──」
「仍舊敗給了那個面具人……是這樣嗎?」
「………」
時生又沉默了,這與認同無異。
大概知道時生現在處於天人交戰的心境,北村除了等還是只能等。
時間過的很快,從時生這次突然沉靜到對話重新展開的時候已經過了15分鐘左右。途中北村有想要不要趁機把面前的飯菜吃完,但思量過之後還是決定不要這時候耍白目比較好。
反正飯菜都冷了。
只是有一點讓北村很糊塗──為什麼只要誰家出了什麼重大事件的時候基本上外頭都會下大雨不然就是陰雨綿綿這樣?還有導致這一切的原因八九不離十也會是某個日後鐵定會因緣際會碰上的大反派什麼的……
雖然說只是猜測,不過日後如果真的碰上了那會發生什麼事誰也說不準,搞不好永遠都不要碰到才是好事。
「阿龍……」
「嘿?」
「一百分的天才和兩百分的努力相比,你覺得誰會贏?」
「我嗎?嗯……應該也不一定吧……怎麼突然這麼問?」
「因為當我衝到幾乎失去意識、痛苦不堪的父親身旁的時候,那傢伙站在我們面前,對著因為看著父親倒下而完全喪失戰意的我說了……」
──世上沒有靠著努力就一定能超越天才的庸才,卻有著能憑藉天份輕鬆擊敗所有努力的天才……無論怎麼努力,庸才終究還是只能臣服在絕對強大的天分面前,所以……
「不要自欺欺人了,弱者……那個人用這句話,否定、擊潰了明明沒有天分卻拚了命鍛鍊自己想要證明弱者也能靠著勇氣與毅力勝過強者這個理論的父親……」
「不對。」
北村毅然決然打斷了時生的話,眼神呈晦暗的時生一時呆滯。
握拳撐臉,無聊的望著倒映在味噌湯上的自己的臉,北村說了。
「天才是天才,努力是努力……兩者不能混為一談喔,阿時。」
「混為一談……你在說什麼?我哪有混為一談──」
「不對,妳攪混的很徹底。」北村眼仁一漂,彷彿感受到某種來自精神層面的衝擊,碧藍的色澤再次回到時生瞳孔中。
「天才和努力分開這個前提就錯了……吧?我也不是想給妳洗臉還是在妳講的正精彩的時候給妳吐槽啦,反正大家都是朋友了。」
會想緩頰是因為時生的樣子真的太可怕,讓北村有點後悔自己剛剛靈機一閃直接給她打槍,否定了她的看法。
但是到如今也只能將錯就錯了,因為看時生的模樣就知道不給個讓她滿意的答案就會有可怕的災難降臨……
「想想其實也是很簡單的道理吧?妳看,就算再有天分的人也需要時間來摸索、熟悉手上的力量才能加以運用,經由努力後得到的成果來比較才能知道誰是『天才』誰是『庸才』吧?另外從這裡就可以判斷那個打贏妳爸的面具人最後說的那番話也有疑慮……不管他有多強好了,誰知道他是不是付出比妳爸還要更多的努力才有了那種程度的實力?論用的時間來比較或許妳爸比人家多了很多,但論努力的程度還有方式的嚴苛說不定人家比你們多出幾倍也不一定吧?」
「………」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清楚阿時妳或許會認為我這個沒看過妳爸有多努力在武術這個領域的外人憑什麼對人家指手畫腳,這也是事實啦……不過──為什麼妳要那麼在乎一個外人講的幾句玩笑話?」
啪颯!
時生跺腳猛起,面前放著晚餐的桌架差點被她激動的踢翻。
北村馬上舉起雙手投降。
「不要發火!我只是覺得既然輸都已經輸了就繼續努力等下次如果那個人再出現盡全力打敗他就好了說!……應.應該不用那麼介懷……吧?」
「不用介懷……?等下次再打敗他……?」
時生理智破裂。
「少說的那麼簡單!如果可以那麼輕易釋懷的話我就不會比誰都拼命想要變強!因為我也是那種沒有天分、必須要用兩百分的努力來換取別人認同的庸才!你以為我是抱著什麼心態受了多少磨難才有今天的實力和在校內的威望!?所以我最討厭你這種把變強講的這麼輕而易舉的強者!」
「我不強啦……」
「少騙人了!如果你不強的話那個藤堂燕怎麼可能會想招攬你加入他的團隊一起參加危武季!?」
「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我都沒自信能夠贏過的敵人你也隨隨便便就收拾掉了又是怎樣!?」
「………」
「你才剛轉進東雲高中的隨便幾個舉動就造成全校的轟動!兩派的首領拼命想要收攏你!這不是強是什麼!?說啊!」
「………」
「而且如果……如果那傢伙真的又來了,而我──而我跟父親一樣敗給她了又怎麼辦!?」
「打贏不就好了?」
「你.你聽不懂人話是不是!?我說如果我打不過──」
「那就再打啊?」
「什.什麼!?」
時生幾乎快要忍不住衝過去一拳往北村的鼻樑上揍下去前1秒──北村頭一次瞪了時生一眼。
沒有惡意,僅僅帶有些許慍火的斜眼。
「我從頭到尾應該沒有說過你是天才,打一次就會贏這種話吧?」
「!?」
看見時生無言以對卻又極想反駁的徬徨模樣,北村又回復正常的隨興態度接著說。
「不管別人怎麼看我我都不介意,從以前到現在我聽過不少人對我說起他想變強的理由所以多多少少也累積了一點旁聽者的心得。妳想變強是為了預備將來可能又碰上、與『那個人』的戰鬥,可是妳確信『那個人』當時和妳爸打的時候已經盡了全力了嗎?」
「這!這……」
「如果不是,那麼就算妳認為已經強過當時擊敗妳爸的那個人,也順利和對方交手結果卻出乎意料大敗了,妳就玩完了嗎?活著沒意義了嗎?因為輸給他一次所以努力都白費了一點屁用都沒有了嗎?」
「當然不是!」
「那不就得了?──不管是天才還是庸才跟變強其實都沒有太直接的關係,重點是變強之後的目的,如果沒有達成或是失敗一次就繼續變強,強到成功就行了,等妳覺得累了還是沮喪了就放棄也沒人可以怪妳。至於前面說的威望還是別人的認同什麼的其實都沒差吧……」
「都沒差……?」
北村點頭。
「妳的努力在結果的達成與否而不是別人的認同,那是兩碼子事。如果妳真的這麼想要別人認同妳的話──我來認同妳。」
反正我們是朋友。
北村若無其事的說了,宛如一切都是能夠用這麼隨便的心態去面對,處心積慮糾結計較完全就是笨蛋才有的想法一樣自然而然的說了出口……
明明應該非常憤怒……明明看見他這種無所謂的調調還有好像事不關己的態度悠哉應該要比誰都生氣──
「阿時?哇咧妳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疾病啊!?怎麼一天到晚臉都會突然爆紅?妳.妳還好嗎……?」
「啊?我.你……你……你這個腦殘!」
「好過分!我在關心妳耶幹嘛突然罵人!?」
「誰需要你的關心!多管閒事的白痴!」
「越罵越難聽了!」
就這樣,時生終於變的跟平常一樣毒舌(正常),用餐也告了一個段落。冷掉的飯菜果然沒有熱的時候好吃……北村在心中默默感慨。
「對了阿時,可以換我問了嗎?」
「……不.不可以!」
「幹嘛堤防我堤防的這麼徹底啊!?我真的沒有要問那個啦喂!」
「那.那你想問什麼……」
時生還是不肯把遮在扁扁胸部前的兩隻手放下,北村明顯沒有獲得友人的信賴。
「阿時妳的老爸現在人在醫院還沒清醒……對不對?」
「是啊……」
「那道場現在也沒有營運的狀況下妳們家的經濟來源是什麼啊?補助?」北村有點好奇。
時生斟酌了一下子後才緩緩的說到。
「靠著別人的幫助過活……」
「親戚?」
「不是……」
「那是什麼?啊,這個我可以問嗎?如果不想回答也沒關──」
「伊集院財團。」
時生的口吻略顯沉重。
「伊集院財團?該不會跟那個有點做作的會長──對不起我錯了,他是個英明的好會長,請不要殺氣騰騰的瞪著我。」
「會長她……和你們所想的不一樣。或許很多時候有很多人對她的行事作風和態度都有著誤解,但她無疑是對我們家伸出援手的『恩人』……在父親病倒、母親也無經濟能力的情況下光是要支付父親的醫療費用就已經把家中的積蓄花得精光,更別提要保住道場所需要繳納的各種費用……我們家幾乎到了窮途末路,需要借錢度日以致生活越來越苦的悲慘地步。就在這時候──會長出現了。不但替我們還清了所有積欠的款項還同意每個月會定時替我們繳納維持道場所需的一切費用……不只是這樣,最後還提供了我進入東雲高中並代表校園參加『危武季』這條能夠實現我被迫放棄的理想的唯一道路。為我們家提供如此龐大的援助唯一的交換條件就是……」
「我猜一下,妳必須成為她的手下替她做牛做馬來償還這份恩情?」
「……那對我來說並不算什麼。只要能夠幫助父親,能夠和會長共同代表東雲高中參加『危武季』並奪冠,我就能夠償還這份恩情更能夠利用這個機會獲得獎金、將鎮國寺武術的名號打向全世界──為此,無論要我做什麼我都不會後悔,也絕對不會猶豫。」
「妳確定要替那種人賣命嗎?她剛剛在和人家談判的時候想都不想就把妳賣掉了耶?」
「那.那只是用來威攝藤堂燕還有蒼鷹會的一個手段而已!會長不可能真的放任我被退學!因為會長承諾過一定會在校際一個月後的校際排名賽內勝出,帶著由她選上的幹部一同在危武季中奪冠!」
「妳真的相信她嗎?」
「我.我沒有理由懷疑一個拯救了我的家庭與夢想的人……」
「是喔,妳高興就好。」
坐了一陣子北村忍不住拉拉筋骨,痛快的伸了個懶腰後有點睏倦的看了看手環上顯示的時間。
6.32……不知不覺已經這麼晚囉?
「時間有點晚了我該撤退了,謝謝招待。」
「等一下!」
腿有點麻掉但還是勉強撐住沒有腿軟摔倒,打算就這樣離開回家的北村這才想起來時生好像還有問題想要問。
時生左看右看、心不在焉的扭揑模樣非常討喜──至少北村是這麼認為。
如果能一直這麼女孩子氣該有多好?比起揮槍亂刺還會射筷子之類的危險舉動好多了……
「那.那個……我……我……」
「告白嗎!?我.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好啦好啦我開玩笑的!拜託不要把武器當標槍投過來!那個破壞力比筷子要強一百倍哦!」
基本上插到就死掉了。
「阿龍……我……我可以……」時生像是用光全身最後一滴勇氣般語氣有些怯懦、虛弱的對北村問到。
「我可以相信你嗎……?」
「……要不要相信我是妳的自由,雖然我們是朋友不過我也不會逼妳一定要相信我的人格怎樣的。所以應該沒差吧?」
「那.那你相信我──」
「信啊,為什麼不信?」
北村停了停,又是一副「妳有事嗎?」的表情一面無聊的抓抓後腦勺。
「還以為妳要問多重要的問題咧,妳好像也蠻閒的嘛?阿時。」
「──嗯。」
時生微笑了。
她笑起來果然漂亮的犯規……北村心中浮現這種不可能說的出口的感想,然後以為終於真的能夠回家而轉身──
「等.等等!還有一個問題……」.
「妳是不是不打算讓我走啊!?」
「少.少囉嗦!真的剩下最後一個問題而已!問完你就可以滾了!永遠都不要再來了!」
「我被下永久逐客令了嗎!?知道了啦……還想問什麼?」
「我.我們是朋友……對不對……?」
「是啦是啦……」
「那.那──下次陪.陪我去醫院看看父親吧!」
「好好好……」
「咦?真.真的嗎?」
「真的啦……陪妳去也不會少塊肉,隨你高興。對了到時候記得提醒我哦?我很健忘特別是麻煩的事。」
「……謝謝。」
「嗯。」
於是,北村離開了時生家的道場,一個人回到空蕩蕩的公車站前插著口袋思考著什麼。
口袋裡的手機發出震動,因為現在已經是在校外,要和沒有限定手環的一般人溝通聯絡還是必須仰賴手機。
未知的來電號碼──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於是北村接起了電話。
「喂?」
『哈囉~請問是我五年後的親親老公嗎~?』
「不好意思妳打錯了。」
『想騙過聰明又漂亮的姊姊妳還早個一百萬年呢!乳臭未乾的小屁孩~』
「妳打過來是要詢問工作進度嗎?」
『先寒暄一下嘛~畢竟我們可是有著深厚的親情愛情和友情對吧!』
「那不就是所謂的亂倫嗎?」
『沒關係沒關係~這是個提倡戀愛自由的社會!』
「這個社會絕對不可能會提倡亂倫這種東西……對了,雖然沒什麼值得報告的不過有些東西我想請妳幫我查一下,弦子。」
『小龍真是的……不是說過這次任務最主要的目的之一也是為了讓你學習獨立,碰到棘手的狀況也能夠獨自面對並完善處理的素質嗎?才過了一天就想要依靠姊姊的幫助可不好哦~?』
「拜託,一次就好。」
『不行不行~為了小龍的成長姐姊是絕對不會心軟妥協的哦!』
「姊姊我愛妳。」
『需要什麼資料儘管開口!就算是要姊姐完美的肉體還是冒險駭進總機的電腦來偷機密姊姐也願意為你拼命!』
「前面那個妳先留著……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就是──」
簡略的說明後,電話另一頭傳來弦子別有含意的奇特笑聲。
「這還真是──不像你會拜託我的事呢,要知道這可不比入侵公司的主機還要簡單哦?小龍~」
「嗯,可是我知道妳辦的到,所以拜託一下。」
「我是無所謂啦~但這不是簡單的差事,就算是能幹的姊姊我也必須謹慎一點才行,因為風險很高嘛。」
「歹勢啦。」
「不會不會~小龍不需要跟姊姊道謝哦。倒是──為什麼?」
如此簡單的問題,作為請求協助也必然要回答的問題……北村卻選擇扯到了別的話題上而非正面回答。
「對了弦子,跟妳報告一下。」
「嗯?不是沒什麼值得報告的嗎?」
「嗯,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今天有交到一個朋友。」
『……是嗎,那還真不錯。』
而後,弦子竟然不再追問,就如同已經得到比預料中更理想的答案般。
轉而提出了另一個同樣必須的問題。
『狀態還好嗎?』
「還好,吃過藥了。」
『嗯……真的很對不起,又拜託小龍你去執行這種工作……如果姊姊能夠有用一點的話就不用讓你受這種罪了……明明對現在的小龍來說實在很危險。真的很對不起……』
弦子一向輕盈的聲調有些顫抖,北村即便聽的出來也無法被感染相同的情緒。
因為這個道歉對北村來說沒有必要,很無謂。
「沒關係──我原諒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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